“隱，事到如今，你還要將我趕出聖靈嗎？”

天空湛藍，白雲如絲如絮浮在天際。清隱看見明羽專註地望著自己，眼眸中輕輕淺淺地倒映著她的面容，滿目柔和氤氳。

他是個玩世不恭、萬事隨意的個性，也只有看著她的時候，才會出現這樣凝註的眼神。

清隱一時有些恍神，便慢了一刻回答。

明羽的眼光立馬黯淡下去，似被層雲遮住的星：“還是不可能嗎……”似呢喃，似嘆息。下一瞬他擡頭，卻陡然抓住她的手，縱然眸光黯淡也難掩那情深切切，“隱，經歷了這麽多事，你為什麽還堪不破呢？我知道很多事你都是為我好，你一個人承擔了許多事情，可我不要，我不要這樣的懦弱無能！我要和你並肩站在一起，一起去面對即將到來的風雨。哪怕我什麽都做不了，我也希望陪在你身邊，至少不是你一個人。”

“無論發生什麽事，我只想和你同生死，共榮辱，你明白嗎？”

“所以，讓我留下來陪你吧？”明羽的眸光幾乎化成了一灘水，將她全身心的包圍。

同生死，共榮辱？

清隱心頭一震，反掌將他的手握緊。她點頭，面上笑意蕩開：“好，從今後我們便同生死共榮辱！”

明羽興奮地難以言表，他終於成功了！

不管結局，不論生死，至少他們在一起！

作為演員，他演過多少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，如今他終於在現實生活中找到了，真正屬於他的攜手與共，至死不渝。

兩人相視一笑，仿佛天地萬物都虛無了，世間蒼茫唯有他們二人而已。

趙初送東西過來，看著這樣的他們，靜靜凝視了片刻，悄悄地退去。

他們回去之後，趙初才把東西呈給清隱。

居然是司凡傳來的信，她不由哂笑，看後卻是心驚，面上一片沈肅。

明羽見她這模樣，快手奪過她手中的信，看過之後怒不可遏，一掌把信紙拍在了桌上。

司凡說過要清隱再做一個選擇，這就是他送來的選擇題。

聖靈和地球，兩個世界，她選一個，另一個便就此毀滅！

一個是清隱的國家和子民，一個是明羽的國家和同胞，她該怎麽選，又能怎麽選？該舍棄誰，去挽救誰？

“真是卑鄙小人！”明羽氣不過，一腳踹在桌子上，倒把自己的腳踢得生疼。疼得他眼淚都要出來了，忍不住跳起來。

清隱見他這模樣倒好笑，剛才的凝重便暫時忘到了腦後。

她把桌上差點被明羽拍碎的信交給趙初：“去回信，就說我三天後給他答案。”

趙初接過就要走，清隱想了想又喊住他。他回頭，望著她的眼竟有些迷蒙，叫人看不清。清隱已經坐下來執筆寫著什麽，並沒有瞧見他那一刻的神情。而那也只是一瞬，很快他便恭敬如初，垂首而立：“主子，還有什麽吩咐？”

清隱下筆極快，明羽湊過去想看她寫了什麽。發現她居然用了繁體，於是只得放棄。她寫好後將紙折好交給趙初：“按照這個去進行部署，動作要快。”

“是。”趙初允諾而去。

“你是怕司凡突然發難，提早提防？”明羽問。

清隱繃直的背松下來，整個人靠上椅背，手肘撐著頭，望著他頷首：“你們世界的百姓何其無辜，不能被我們所牽連，何況司凡現在已近喪心病狂，若他真出手，只怕還不是生靈塗炭那麽簡單。我不能拿你們的百姓兒戲，同樣的我也要護住聖靈萬民。哪怕以卵擊石，我也不能放棄。現在先做點部署，也免得到時候措手不及。”

“以卵擊石？”明羽駭然，“現在司凡已經那麽恐怖了嗎，難道以我們倆合力還不能戰勝他！”

“我們倆合力？”清隱搖搖頭，“倒未可知。但我現在一身聖力毀得七七八八，你因為江澤化入蒼靈劍倒是更甚從前，可司凡功力也比從前精進，我都看不出他的聖力究竟有多深。所以就算我們聯手，輸贏還是未知數。”

“再有就是，司凡心思深不可測，向來狡猾善謀。他說是叫我做選擇，最後究竟會怎麽做卻沒人知道，或許他並不想放過任何一個人，想要我們一同毀滅呢！”清隱眼光閃了閃，似是望見了滿目鮮血與怨毒。

“那怎麽辦？”明羽有些著急，以司凡的喪病程度還真能做出這種事。他一腳跨到她身邊，盯著桌案陷入深思。

必須想個萬全之策，不能坐以待斃啊。

“還無需過分擔憂，他要搗亂也總要花時間。我們如果能搶在他前頭，也不是沒有轉機。”清隱沈吟著，忽然想到什麽，猛然立了起來，倒把明羽嚇了一跳。

“怎麽了？”他緊張道。

“我忽然想起來，林子源應該已經被他控制了，她會成為他的幫兇。你必須回去一趟，把她帶回來。”她說。

“好，我這就去。”明羽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，話罷就不見了他蹤影。

清隱已經算是早早想到了這一點，只可惜還是慢了一步。明羽回去之後並沒有找到林子源，他利用聖力整個世界探了一遍，連深海都沒放過，仍舊不見人影。

應該是司凡有所防範了。

明羽心裏開始有些不安，總覺得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一般。

清隱手指在桌上敲了敲，說：“過兩天你還得回去，你在那邊坐鎮，相信就算司凡想搞什麽破壞，你也能及時處理。”

明羽諾諾點頭，正自想著什麽，忽然省起她話裏的意思，猛一擡頭，把臉湊到她面前擠眉弄眼：“為什麽是過兩天，難道你現在已經這麽舍不得我，危及關頭還要把我留下來多看兩眼？”

清隱無奈一笑，真是拿他沒辦法。不過他這性子也有好處，還能調笑便不會自亂陣腳。

她站起身，拍了拍他的頭，淺笑搖頭：“還有一件事，需要你幫我一起做。”

明羽還沒來得及問什麽事兒就被扯走了。清隱將二人關入了養心閣，告訴趙初閉關不許任何人打擾。

她示意明羽把明念拿出來，明羽照做，橢圓的水晶球被放到塌上。

“這是要做什麽？”他仍不解。

“以防萬一。”清隱劃破自己的手指，滴了幾滴血珠在上面，很快便被水晶球吸收。她轉頭，示意明羽也這麽做。見明羽沒有遲疑，她便接道，“誰也不知將來會發生什麽事，如果我們二人當中有一人有所損傷，她就永遠失去長大的機會了。”

明羽怔住，這確實是非常棘手的問題。他沒去想，因為打從心底就不敢想。就算最後輸了，被逼到末路他也不希望清隱受到傷害，犧牲自己他也要保護她。可是他如果有事他的孩子一樣長不大，他的女兒，他的念念，他一樣護不了她！

清隱這般，難道她有辦法？

明羽一改頹然，滿懷希冀地看著她：“你打算怎麽做？”

“我爭取了三天時間，用你我的聖力，催著她快速成長，提前破殼而出。”清隱說著上塌，盤腿在水晶球後坐了下來。

她閉目運氣，對明羽道：“我聖力不足，需要你的幫助。”

明羽聽懂了，便不再遲疑，站在塌前也運起聖力，透過兩指傳輸於水晶球之上。

二人凝息靜氣全神貫註，只要撐過三天不出岔子就可成功，不料第二天夜裏門外忽然傳來異動。

雖只是獵獵風聲，但清隱是何等敏銳之人，心中早便警惕了起來。她睜開雙眼，明羽有所感，也撐開雙目。

二人相視，還不及半刻，忽然憑空飛來一團火焰，直沖水晶球而去。

清隱一驚，另一手衣袖橫掃，化了那焰火。緊接著左右又有火球直飛過來，擊向明羽面門，

雙方夾擊，明羽仰頭左側一下又偏一下，堪堪躲過襲擊。不想一陣灼燙的紅霧陡然噴過來，噴在他臉上。他白皙的皮膚立刻通紅一片，頭發也散發出燒焦的味道。

他皺眉，分了聖力去滅火，這才覺得好受了些。

清隱閉目，凝氣成音：“明羽，是司凡，他就在門外左側。你攻其不備，或許能將他趕跑。”

明羽聽了猶豫：“那你呢？”同樣凝了氣，只有他二人聽見。

“我能撐一會兒。”她說。

“好。”明羽點頭。悄無聲息撤了手，如一道魅影閃了出去。

門外左側是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，司凡果然躲在那裏。明羽自他背後，正要出手。室內卻突然傳出清隱一聲悶哼，他暗道不好，中計了！

急忙趕回去，清隱已經倒在了塌上，而透明的水晶球沾滿了她的血，散發出詭異而刺目的紅光。

一切歸於寧靜，只有明羽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直沖天際。

最後，明念還是提前破殼而出，只是太過虛弱，被明羽用聖力養在試煉池的一朵蓮花裏。

她好小好小的一團，只有他的兩只拳頭那麽大，甚至連五官都看不太清。明羽小心翼翼的，連抱她都不敢，生怕一不小心傷了她。他只能遠遠地看著，日日夜夜守著，感受著她那微弱的氣息。

那是他的女兒，是他不舍的牽絆！

“別舍不得，只有把她封入試煉池底，才有可能保得她的平安。”清隱自後頭緩步而來，一身紅衣如火，滿頭銀發似雪。

明羽回頭，雙目落在那一頭白雪上，尖銳的痛。

那滿頭白發，不僅刺痛了他的眼，也刺痛了他的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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